清晨的奢延城霞光無垠，將高聳的白色城墻漆了層旖麗的胭脂粉。秋風(fēng)白露，薄霧微涼，右賢王府外，兩列馬隊整裝待發(fā)。

    此次回單于庭參加蹛林大會未帶女眷，蘭鞨輕車簡從，隨行百人一律騎馬，沒有車轎拖累，路上首尾可節(jié)省出一天。

    蘭佩難得早起，將父親送到門口，見他口中呼著白氣，對著王府護衛(wèi)千騎長莫車和府中大管事皋胥又細細叮囑了一番，似是因為這回獨留她在王府而格外不放心。

    上馬前，蘭鞨輕拍她的肩笑道：“等父親回來，給你帶單于庭的酥酪！”

    不同于別處，單于庭的酥酪用西國剌蜜、蒲萄果干和羊乳調(diào)制，曾是蘭佩的最愛。

    此一世，她對甜食興趣寥寥，卻不忍拂了父親的心意，遂揚著晶亮期待的眸子道：“謝謝父親，女兒在王府等父親平安歸來！”

    蘭鞨笑著點頭，旋即跨上打頭的那匹金羈驊騮馬，策馬揚鞭，一行人很快消失在高闊雄偉的城墻之后。

    蘭鞨走后第三日，趕上望月，奢延城內(nèi)有大集。附近田戶小販、往來東西的商賈如潮水般從市門涌入，在位于東城的市內(nèi)易貨。

    蘭佩難得來了些興致，拉著阿諾要去逛集。皋胥見小主頭戴冪籬一身短裝，知道她要外出，趕緊派人叫來千騎長莫車。莫車不敢輕怠，又親自領(lǐng)上二十名精銳隨從，一下子，逛街的隊伍從兩人擴增到二十多人。

    蘭佩乍舌：“逛個集而已，不必如此勞師動眾?！?br/>
    “保護小主是大人留下的軍令，末將領(lǐng)命行事。”

    莫車態(tài)度堅決，蘭佩不愿與他為難，只得帶著一支浩浩蕩蕩的隊伍融入集市洪流。

    奢延城的市集每旬逢朔月、望月共兩次，自建城時便開始設(shè)置，經(jīng)過多年經(jīng)營已具備相當(dāng)規(guī)模。

    市集位于東城，南北阡陌縱橫，中心建市樓，設(shè)市亭官署。市中按商品分門別類設(shè)立列、肆、次等六片區(qū)域，除了匈奴本地的物產(chǎn)，集市上還有不少來自中原和西域的貨物。

    市集的繁榮帶動了奢延城極其周邊的經(jīng)濟發(fā)展，且這些隱形收入，蘭鞨無需在蹛林大會的課校上向頭曼列數(shù)。

    蘭佩重活一世，看著市肆間琳瑯滿目的貨物仍覺新鮮，那一眼望不到頭的隧道上，各式打扮、語言的商販牽著牛馬駱駝，滿載著貨物穿梭其間，黃土壘就的素垣如同潑了油彩，霎時變得五光十色。一間間小鋪看去，便是再粗糙的陶豆漆盤，也是鮮亮簇新，令人目不暇接。

    蘭佩在右賢王府中什么精貴奢華之物沒見過，倒是這些粗樸之物更有人間煙火氣，看著什么都好，什么都新鮮。

    阿諾跟在一旁，數(shù)次打消了蘭佩想買劣質(zhì)商品的念頭，直到在一個老嫗的攤位前，守著她鼻涕黃土糊了滿臉的小孫子，蘭佩堅持要買一個左右都沒燒勻稱的魚紋彩陶罐，阿諾不好再攔，麻溜地付了十枚銅錢。

    好不容易開了張，蘭佩正在興頭上，忽然一騎快馬從東城內(nèi)城門疾馳而入，遇人也不曾減速，左右行人避閃不及，狼狽不堪，馬蹄揚起的沙土翻滾著涌入市集，掀起蘭佩眼前冪籬一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