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斯音回去時，書妄言不過問了一句你咋那么晚，就被攆著回去寫稿了。

    待周斯音坐在車里，只覺得手指仍有點麻，大腦尚未完全恢復(fù)轉(zhuǎn)動。他沒有給紀霜雨說自己的回答，只是答非所問地重復(fù)了一句：“我是不怕的。”

    紀霜雨微帶疑惑，已被戲班的人叫走了。

    周斯音在原地站了會兒，覺得自己可能確實被嚇懵了。回去得喝藥。

    次日。

    京城許多戲迷坐在家，拿起最新一期的報刊，都忍不住擦起了眼睛。

    眾所周知，近來京中最具話題性的舊劇就是《靈官廟》，口碑很好，只是因為布景，漸漸有點爭議。

    但哪個走紅的劇目沒有爭議嘛，就是名旦大家，也難免被競爭對手的戲迷攻擊挑刺。

    今天，卻是迎來了首次大規(guī)模的惡評。

    好幾篇文章，從各種角度指出：往小了說，是老板小氣吝嗇，不舍得布景機關(guān)。往大了說，《靈官廟》是一種倒退，是一種錯謬，毫不知創(chuàng)新！

    更有知情人士匿名爆料，這出戲的布景師，是長樂戲園一個龍?zhí)籽輪T。

    這個跑龍?zhí)椎耐庑?，名叫紀霜雨，原來是街面上賣苦力的孤兒，父母家道中落，沒上過學(xué)，沒坐過科。

    就是這樣一個人，設(shè)計布景機關(guān)也就罷了，竟還插手臺上，搞得應(yīng)笑儂等演員臨場鉆鍋……

    單是這樣，戲迷也不至于瞠目結(jié)舌。

    主要是，另一份報紙上，昆侖書局的頭號暢銷作家書妄言發(fā)表了一篇雜談，把《靈官廟》狠狠夸了一氣，稱其為“近年看過最創(chuàng)新、最優(yōu)美的戲劇，令人耳目一新”“說鬼神卻不崇鬼神，具有反封建精神”“采用西洋影戲理論技巧，完美融入戲曲舞臺”。

    這是書妄言啊！

    誰不知道書妄言最愛譏笑戲劇錯謬，這是他頭一次如此夸獎一部戲，專欄甚至爆字數(shù)了……

    這仿佛是倒錯了一般，戲迷痛批《靈官廟》，稱其倒退、錯謬；書妄言卻夸揚起來，說這戲很創(chuàng)新，劇情暢快，思想還高于尋常鬼神戲。

    這是怎樣的世界啊，怎能讓看報紙的人不去懷疑，自己今天起床的姿勢有誤？